“啊——怎么是常温的。”楼知秋接过庭雨疏给的能量饮料，脸皱得像个苦瓜。
庭雨疏正用纸巾擦了他的额鬓角，“想喝冰水？”
楼知秋点头如捣蒜，眼睛闪着期许恳切的光芒。
庭雨疏食指点在他眉心往后轻推了下，“冰水伤胃，你不知道？”
“生命的意义不在长度，在质量！”楼知秋装得一脸义愤填膺。
庭雨疏知道楼知秋在开玩笑，轻轻弹了一记他的额头，收回手，“别说淘气话。”
楼知秋的表情破功，爽朗地笑起来。
“开心了？”
高强度的运动果然有奇效，什么压抑的烦恼全都一股脑丢掉。
“是啊，好久没打球，打完觉得啥都不是事。”楼知秋精神抖擞地抻了下胳膊，“我之前在想我拿什么和前辈选手比，比起他们，我还是太不成熟了。”
他兴致高昂的脸上目若流星，端的是神采飞扬，“但是突然想到，他们是前辈，我们的距离，差就差在这里啊。我一个新人，方方面面都有欠缺很合情合理吧。不过，正因为我是新人，像你说的，可能是无限，也属于我自己。”
庭雨疏不言不语，眉目舒展，漆黑的瞳孔里含着一点温柔含蓄的光。
“你是不是……”楼知秋望见庭雨疏的神情，猜测道：“看出来了？就我这些天……所以你才叫我打球活动一下。”
“你以为呢？”
楼知秋目光闪烁，没什么底气道：“我还以为……”
饶是他这么大心脏的人，都有些尴尬，他总不能说是以为庭雨疏想看吧。
那和学生时代，男孩们见到喜欢的女孩来到球场，故意更卖力，甚至叫其他兄弟放水有什么区别？
这不就是孔雀开屏么？
可庭雨疏不是涉世未深、知艾少慕的一张白纸，他怎么会为这种幼稚的把戏心动？
庭雨疏看出他的尴尬，不再就此多言，而是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每天一起训练排位，你的操作不会骗人，你没从前那么放松自如了。况且我还是你的，枕边人。”
最后三个字他咬字很轻，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
几米外在球场边稍作休息的年轻男孩好奇地向他们张望，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楼知秋一时答不上话，欲言又止，最终抬了下眉毛：“我觉得你最后这句话说得……不太高明。”
庭雨疏目光微动，示意愿闻其详。
楼知秋低头看着庭雨疏，克制地环抱起手臂，同样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想亲你，但又不合时宜。”
感觉到一边的几个青年走来，楼知秋转过头。
“知了，还打么还是准备回去了？”为首的男生试探地问道。
楼知秋之前在他们打球时走到了球场边沿，本打算等休息间隙时再问能不能加入，旁边凳子上坐着的男生却一眼认出了他和庭雨疏。
那男生从石板凳子上跳起来，激动地喊了出来，这声一喊，场上打球的人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好家伙，大半的男生都是他们队粉丝。
本来楼知秋还以为今天比赛的失败会有些不好的影响，没想到他们却比他还自信。
他实在对自己苛刻过了头，一点错误都不能容忍，事实上输给T5的这场比赛，输得并不难看，只能说今晚T5有备而来，打得更好。
楼知秋应付起热情的粉丝不慌不乱，对每个人的话都有回应，之后也就顺理成章地加入了一起打球的队伍中。
此时看出几个男生眼中的一点不舍，楼知秋顿了一下，笑着道：“你们打吧，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面对他们明显的失望，楼知秋诚恳地说了句不好意思。
“那我们照张相可以吗？”
楼知秋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可以。”
“签名也可以吗？还有……雨神能不能也给我签下名？”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从包里拿出纸笔，他望着庭雨疏，文雅的声音透着一丝紧张。
“可以。”
旁边几个男生纷纷道：“给我一张给我一张，woc你怎么还带了纸笔？！”
“快快，给我搞一张。”
“幸好有人带了。”
“今天去图书馆自习了，不过是草稿纸。”那男生低头撕纸，分给周围的人。
“没事没事有纸就不错了！”
有人在张罗照相的事，“你们谁手机照相好啊？我手机像素不太行。”
“用我的吧，我女朋友给我下了一堆照相软件。”
“用那个，我知道有一个软件拍照最好，我女朋友跟我说过。”
“不是吧，你们照相还用滤镜的？”
“没女朋友的人急了！”
一片嘈杂中，庭雨疏朝楼知秋勾了下手指。
楼知秋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于是朝他走近一步，稍微低下头，把耳朵靠过去。
他没意料到，庭雨疏一语不发，径直在他耳边吻了一记，轻声道：“想亲就亲，我又不是别人，还不能给你亲一下？”他学那天跳舞时，楼知秋对他说的话。
楼知秋抬起头，和庭雨疏对视，眼中情潮起伏。
几个男生都站在他们的另一边，在他们看来，庭雨疏只是对楼知秋耳语了几句，谁能想到他到底在做什么？
楼知秋也没想到，庭雨疏这么大胆，那几个男生离他们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虽然明知道庭雨疏向来喜欢玩弄他，不仅喜欢整他，还特别磨人，总有些小淘气的性子，却让他无可奈何不能发作，就像现在这样，庭雨疏众目睽睽之下亲了他，他不仅不能动，连说点什么话的自由都没有。
楼知秋别无他法，只能用眼神表达不满和抗议，以及来日方长的威胁。
两人视线胶着，庭雨疏眼里有点得意，还有更幽微的情绪。
楼知秋对这个眼神很熟悉，刚运动完本就激素旺盛、身体燥热，此时不免心猿意马。
虽然两人隔着距离毫无接触，楼知秋却感觉小腿有些痒，好像和人相贴，一截细皮嫩肉、光洁修长的小腿在若即若离与他厮磨，他知道这条笔直白皙的腿多有韧性、多有劲儿，他的腿记得，腰胯也记得。
那种肌肤相亲、裸裎磨蹭的炙热感，像火似的，遇到一阵劲风，从他的心田一瞬燎到了四肢百骸。
楼知秋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把注意力从庭雨疏身上移开，转向几个男孩，礼貌地问道：“好了吗？还是先签名？”
回到基地时，两个人默契地分开先后去洗了个澡，接着下楼去了训练室。
顾才澜在隔间做复盘记录，其他几人也都认认真真单排。
队伍首发除了庭雨疏，其他几人都算得上顶级联赛的新人，奇妙的是，面对这次失败，最不能接受的，反而是往日大心脏选手楼知秋，其他人不仅没受打击，还更点燃了渴望胜利的火花。
燕从枫是典型的弹性选手，对面啥样她啥样，对面冲出地球，她立马造火箭蹭蹭蹭赶上，姜莱已经从害怕失败的恐惧中慢慢走出，开始学会利用失败，从中获取有价值的东西。
至于姜珂，他则受冲击最大，T5的王牌选手是他的对位，在夏季赛前的集训时，他便和闻冈有了很多交流。
其实相较于闻人瑛，他觉得闻冈与他更相似，给他的启发更多。
闻人瑛出道就锋芒毕露，旁人难挡他的耀眼，在之后的比赛中，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定位模糊的问题，他始终是核心位选手。
队伍就是要靠他打线出成绩的，没有人会浪费他的天赋叫他做工具人，整个队伍的都会以他为中心展开计划。
所以闻人瑛心无旁骛，在赛场上从不会考虑后面的人，他只用做到冲锋在最前方就足够了，有他身先士卒冲阵在最前方，既保护了后面的人，也让后面的人为他各尽其事。
闻冈则和他相反，闻冈不是不能玩秀的英雄，但他更多地是沉着冷静，不过多考虑比赛中的个人得失，而是为团队服务。
许是性格缘故，闻冈的责任感刻在骨子里，这一点恰好和姜珂相同。
他们都是比较沉默，不会突出表达自己的人，所以姜珂从闻冈身上学到了很多，包括对兵线的理解、处理，时机的把控与大局观，尤其是这场比赛中，闻冈曾经教给他的“把拳头收回来，是为了更好地打出去。”
闻冈让他知道，上单的生态环境也可以自己创造，活下去，心中有退路，要惜命一些，才会在操作中有更多的警觉。
蛰伏不发，并不可耻。
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闻冈在最后一小场时，祭出了自己的本命英雄刀圣。
横刀扫六合，其势何雄哉？
正所谓君子佩剑，大侠配刀。刀，没有剑的灵逸出尘、光华万丈，却有盖世英武、雷霆万钧之力。
他便凭借一身金刚不破的莽劲，破釜沉舟、真刀实枪地杀出一条血路。
姜珂看到同样沉默内敛的闻冈，是如何挣脱枷锁，展翅向天翱翔。
打动他的，不是闻冈的技巧，而是他的血性，藏在他骨子里，奔涌咆哮的血液里，那种酣战淋漓的快意疯狂，像熔浆一般喷薄而出。
姜珂从没这么清楚地感觉到有一道锁链拴着他，而他刚刚感觉到，便忍不住躁动地挣脱，感受这道铁链摇摇欲坠的不稳。
在闻冈身上，他看到了自己。
他觉得更近了，楼知秋对他说的，“真正的自己”，他好像更近了，几乎已经能看得见了！
他那颗像雄鹰一样的心脏，正蓬勃地泵血，叫嚣着往更高的天空展翅冲去。
他想成为那样，他要成为那样！
既有临危受命、身负重责的鞠躬尽瘁，还有那如焰般燃烧的血性，一人一刀，孤胆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