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三个人如期在律所碰面，拿上材料后，张扬开车载着姜炎和林敏君一起前往白鹤地产，路上还跟他们讲解这三天主要的工作任务，就是分发尽调清单后协助他们汇总收集尽调材料。
白鹤地产在福田区金中环附近，姜炎仰头打量鹤笠集团总部，这栋大楼有88层，虽然还没能挤进深圳高楼前十，但依然不容小觑，多少次经过时匆匆一瞥，它看起来就跟京基一百这些大楼化成璀璨灯火中的一部分，当你真正站在它脚下时，显得极为渺小。
就像此刻的她，与六百四十光年外的参宿四相比，是一粒不值一提的尘埃。
姜炎扔掉了手上喝完的咖啡杯，与他们并肩走入白鹤地产。
张扬到达引导台，登记完身份之后，由引导刷卡进入，70-80层之间整整十层都是白鹤地产的办公区域，行政人员把他们请到会客室等候，满面笑容地说：“詹总预约的会议室在上午十一点，现在还早，他们都在其他会议当中。”
“好的，谢谢！这是保密协议，请你现在转达给法务部的同事，昨天已经发了联络函给詹总的一助。”张扬从包里拿出协议。
张扬昨天短时间内就把程序全过了一遍，尤其最可怕的是，尽调合同通常交到律所没有一个礼拜管委会根本不可能敲章，但是张扬愣是把流程走完了，临近下班的时候让行政部批所函、联络函更是难上加难。
行政小姐端上来茶水后，拿着保密协议就出去了。
姜炎好奇地问：“诶，你昨天怎么一次性搞完这堆文件？”
“这些事都是一个道理，一件事如果是走审批流程，就要去抓节点，谁有决策权，谁是经办人，提前获得有决策权的人首肯，剩下就是把经办人给摆平。律所嘛，那自然经办人就是风控那三个家伙，平日里好吃好喝打点，有什么顺手之劳帮着，等到了偶尔关键时刻，让人家还个人情，不就妥了！”张扬稀松平常地说。
敏敏拍着手，兴奋地补充：“哦，我知道，小鬼难缠，所以把小鬼搞定！其实我更好奇，管委会你怎么搞定，那帮大佬……你总不能卖屁股吧！”
“去去去！要卖当然卖老赵的，他们手里都有大项目也要老赵投票过，老赵批项目大多是我帮他处理，暗示一下，大佬们懂得都懂，不用多说。”张扬使了个眼色。
姜炎听进了脑子里，细细记下了。比起周秉文教得那些高屋建瓴的宏观之道，反而是张扬的小技巧能更够立竿见影。
十分钟后，一个走路带风的女员工走进会议室，把《保密协议》的副本往桌上一扔，丢下话：“詹总马上就好。”说完就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姜炎甚至连她的脸都没看清楚。
“大集团做事就这样的，你直接跟法总一助对接，顶上的法总只要点头，这种屁活很快解决。但是你要是通过他们正常合同审批流程，最快你都得后天拿到副本。”张扬有些小得意地笑笑。
姜炎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知道，比如我们星云的法务部是合同审批的关键环节，法务部批完就是内控部和章务部批，但是法务部前置了总裁办联席审批，这个流程就很长，如果你从法务端直接提合同审批，至少能省一个礼拜。”敏敏眨巴着大眼睛，说。
张扬欣慰地笑笑：“对！白鹤地产差不多！”
“哦……”姜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哎，也就我们社畜才知道，老赵就不care，羡慕老赵，每天啥事不操心，苦活累活我们都干完了，他就数钱打电话，真爽！”张扬叹气着，从公文包里拿出来尽调清单。
足足49页，姜炎直接傻眼了。
“昨晚就发你邮箱了，你没看？”张扬看姜炎惊讶的眼神，就知道她昨晚没看。
“我昨晚赶尽调报告到三点多，一早醒来直奔这里，哪有时间看！我的妈耶，孙啸飞还是可以的嘛，牛逼！”姜炎咋舌道。
张扬扶额，悲催地说：“他凑了十几页就丢给我了，剩下都是我弄完定稿的，你指望孙啸飞？你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人家少爷下凡体验生活，认真你就输了！他实习挂你名下的案子，哪个亲自动手过，都是捡你现成的吧，指导聊天记录都是p的。”
“哎，谁不这样！”姜炎虽然也怨念，但是没办法。
“我就不这样，好歹陈永宁的案子我跟后期了啊，你疫情被关，动焕的文件我有写，我干了可多可多！”敏敏一噘嘴，立刻反驳。
姜炎赶紧点头，说：“是是是，幸亏有你，不然我猝死工位了！”
“你尽调报告写完了？要我帮你看嘛？”张扬把话题拐回到去。
“嗯呐！不然新活儿复新活儿，新活儿何其多，发你！”姜炎一听，掏出笔记本直接一封邮件甩过去。
张扬喝口水，说：“你真一点不带客气的，反正现在没事，帮你看看吧！”然后点开文件，上一版尽调报告才九千字，现在已经是一万六，一下午到一晚上整整写了七千多字，够拼的！
拿工资的，谁不拼，张扬想了想自己，昨晚他同样加班到三点多。
敏敏打了个哈欠，说：“有点困，我去找行政要杯咖啡，你们要吗？”
“不用，我刚喝完，你昨晚干嘛了？”姜炎问道。
敏敏两手一摊：“我爸逼我看材料熟悉白鹤地产的历史沿革，还找了几个叔叔跟我讲白鹤的运作模式什么什么的，从鹤笠集团公报里抠白鹤地产的问题，搞到半夜一点才睡，累死我了！”
“我靠，资料呢？”张扬两眼放光。
“忘了，在家呢，等我明天拿去律所扫描。”敏敏又打了个哈欠，跑出去找行政。
哪怕大小姐来当社畜的辛苦，跟普通社畜的辛苦，都不是同一种辛苦。
张扬滑动着鼠标，说：“诶，你开窍了，这一版比之前好多了！法律意见书你再根据这个问题要点去完善，但是法律意见书不要写太多，解决方案写太详细其实没意义。”
“开会！”这时候，接待室的门开了，周秉文指了指前方，说完就一只手插进裤兜里，直接往前走。
张扬和姜炎赶紧收拾东西跟上，恰好林敏君这时候回来，三个人前后脚依次走出接待室，就看见一个穿着银灰色丝质西装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咖啡杯，另外一只手夹着文件夹，笔挺地走来，步伐极快，经过姜炎身边时，姜炎看了看她，大约四十出头，剪了利落的齐耳短发，妆容精致，尤其是上翘的眼线，显得她这双眼睛锐利而富有侵略性。
“你们几个？”她走到去张扬齐平时，停下来，用食指指着他们三个人，皱眉道：“赵明成不来？开什么玩笑！”
周秉文停下脚步，打了个圆场：“发清单这种小事，老赵当然不会亲自来。”
“那这种小事叫我来干什么，秦翔我看你是干腻了，怎么安排预约的，推掉合规部投诉评估会，叫我来陪这帮小孩对清单！你处理，我去合规部开会！”说完，詹红棉扭头就走。
詹红棉身后落了几个身位的人快步跟上来，唯唯诺诺点头，姜炎心想，这就是她的一助秦翔啊，看样子后面要上难度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