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月下之酌
当天晚上，展星启提溜着两个准备去上次小摊的小孩，找了个小树林野外BBQ。
小舞之前跟着一帮子小弟玩，也没人带她玩过这种活动，一时间新鲜地这里跑去捡柴火，那边撸起袖子开始串肉串。
唐三在小舞旁边帮忙，而身为年纪最大的展星启，用□□点燃了火之后就在一边用小木棍时不时戳一下火，明显地在浑水摸鱼。
正在忙活的小姑娘不惯着他这德行，拿手拍拍他。
“你都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展星启眼睛往旁边飘了飘，心虚地伸脚勾住里面的酒瓶往里藏了藏。
唐三看着两人的互动暗暗发笑。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天的内容天南海北四处胡扯，偶尔混杂着唐三的请教和小舞对展星启的冒险经历的好奇，展星启一边翻着手上的烤串，一边回答着问题。
“不过，你这家伙是不是过不久又要走了。”
聊着聊着，小姑娘从展星启的话里品味出来了什么意思，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道，嘴里还叼着蔬菜叶。
听到这个问题，当事人还没什么反应，唐三倒是愣了一下，眼神也不自觉地望向展星启。
……前辈，好像真的是很忙啊。
“嗯？是啊，我突破了，要出去拿环了。”
展星启摇了摇手上的酒杯，仰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真是的，才回来就一直修炼，修炼完了又赶紧走人，你就这么待不住脚吗！”
小舞嘟哝着抱怨，被抱怨的人哈哈大笑两声，颇有点亲昵意味地揉了揉小舞的头发，被小姑娘嚷嚷着‘居然敢碰我的发型’，一巴掌又拍开了。
被小姑娘打开手也不介意，展星启讪讪看了眼被拍红的手背，整理好表情，又笑出那种风流倜傥的感觉来。
“怎么，舍不得我啦？”
“呸呸呸，谁舍不得你，巴不得你这家伙离远点。”
小舞一阵略略略，展星启笑笑没接话。
这个话题就这么揭了过去，两个谈话的人心里都没有多在意，小舞也只是想着这银毛的家伙老喜欢往外跑。
但是旁边的唐三从这个话题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沉默，不管两人怎么斗嘴也不搭话，除非是被点到名了，才会开口答上那么一两句。
……展前辈，又要走了啊。
唐三心里默念，竟是自己都没察觉地叹了口气。
要追上这个人的脚步，也太难了。不论是修炼也好，还是其他的也好，以这个人为目标的话，果然会容易产生挫败感啊。
……但是这样更值得他去努力。
小男孩默默地捏紧拳头，一边的小女孩还在叽叽喳喳的和银发青年说话，并不知道自己之后的日子里，会被人苦哈哈地拖着一起刻苦修炼。
夜已是静了，近郊的小树林里只剩下虫鸣和夜鸟的低啼，三人围着的火堆偶尔发出噼啪的响声，却是没有人说话了。
小舞靠在另一边的树下，吃饱喝足的她有些昏昏欲睡，又正好是睡觉的点了，她一下没撑住，靠着树干睡了过去。
展星启从散人空间里扯了一件自己的外套给小姑娘盖上。
唐三收拾了一会一地的狼藉，被展星启揪着拎到另一处不远的树下，勾来一盅酒和两个酒盏，分了一个给唐三。
“喝过酒吗？”展星启问
唐三摇摇头。
“真菜。”银发青年适时露出鄙视的神情。
“哝，给你倒一杯，喝不喝随你。”
“陪着我就行。”
唐三接过那杯酒。
两人即使是喝酒，也没有过多的交流，这个问那个答，偶尔碰杯时，展星启一饮而尽，唐三浅浅地抿一点。
气氛好像有点尴尬……
展星启面无波澜地喝酒，望着天上的圆月，心里隐隐有些抓狂。但是他实在是没有话题和唐三聊，他总不能和男主角聊人生理想诗词歌赋吧！
“说起来，你们在学校怎么样啊。”
纠结了半天，展星启还是拖长着音找到了话题。
“嗯？一切都好，劳前辈挂心。”唐三答。
这回答，直接把展星启接下来的话题给堵死了，他索性闭嘴，决定一个人喝闷酒。
倒是唐三看了一眼圆月，感叹了一句。
“今夜的月亮甚圆。”
“不错。”
展星启赞同点头，站起身来，提手一挽千机伞，唐三怔了一下，竟是没发现他什么时候用上了武魂。
就见月下，银发青年沐着月光，手拎酒盅，以伞代剑，张口吟道。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①
一边吟诗，一边醉也似地挑着剑花，身形恣意曳动，如叶如风，那白底红焰的千机伞被月光照着，裹上一层银辉，就连那流动的红焰都有些许不真切。
再转，对着酒壶灌上一大口，又兴致勃勃地以“剑”指月。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唐三看着舞剑饮酒的人，看着那黑眸里熠熠闪烁的光，慢慢地瞪大了眼睛。
这诗……这诗分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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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昨晚都干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一觉醒来的展星启坐在床上略微有些崩溃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开始复盘昨夜的记忆。
先是带着两个小孩一起去BBQ，然后让男主陪自己喝酒，因为气氛太尴尬一不小心喝多了，加上夜来非属性在男主面前耍酒疯舞剑，在月下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整了个全套。
……简直社会性死亡，他都不敢想象当时被他扯着说话的男主是什么表情！杀了他吧！啊——！
展小启揪着头发在宿舍里羞愤致死。
而同样的诺丁学院里，另一间房间，大师皱着眉头严肃地看着唐三，回味了一下他刚刚说的话。
“你是说，星启和你说了他家里的人？”
这话问的奇怪，倒是把唐三问住了，他先是思索了一下，反问着大师。
“展前辈……没有同老师说过吗？”
大师微微摇头。
“我收养他时他才六岁，问他遇到何事，也仅是支吾其词，我便索性不再问。”
“这么多年来，竟不想是从你口中听到的。”
唐三条件反射伸手刮了刮鼻子。
“许是望月思乡，可能……展前辈一直都记着家人。”
“也不知他究竟遇见过什么。”大师摇头叹气。
唐三也在想大师说的这个问题，一边回忆起昨夜的展星启。
青年抱着大伞，把脸贴在上面，像是抱住了什么保障一样，眼神略微有些涣散，细看却又能看到那里面细闪的微光。
唐三不敢出声打扰，唯恐惊扰了他的思绪，但展星启看向了他，头微微一歪，对着自己轻笑。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当诺丁的老大吗。”
“……？”
唐三有些疑惑，还没有想出答案来，展星启就自顾自地回答了，像是这话不是在问唐三，只是他自己想说而已。
“最开始，也是被迫上任，但是了解了一下……太差劲了，这些人做人真的是太差劲了，没人管着，迟早是社会的蛀虫。”
“我就一点点的想，怎么能让这些家伙长点脑子。”
“还挺多管闲事的，我啊！”展星启唉着。
“我倒是认为前辈做的极对，至少他们的确都有照着前辈的期望那样，没有成为地痞流氓一般的人。”
“……是么。”展星启用脸蹭蹭伞，眼神有些茫然。
“我大概，也是被姐姐影响的吧。”
“姐姐？”唐三一愣。
展星启似乎没有听见唐三的疑惑，眼睛注视着前方的虚空，喃喃低语。
“我们家这么多孩子，全都是被二姐管着来的，这不让那不让，道理张嘴就来的是她，脾气最大的也是她……虽然我不怎么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二姐最厉害了，连大哥也怕二姐。”
“大哥，大哥脑子是好，但就是书呆子一个，看起来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三哥五哥又太机灵了，老被二姐追着揍；四姐最喜欢捏我的脸了……”
“还有小哥，我和小哥最好了。可惜……他却是最先离开大家的，甚至现在连我也……”
“唉！看来我是真的醉了，和你说这个做什么。算了，走吧，你叫醒小舞那丫头，早点回吧。”
展星启又唉一声，突然失去了兴致，对着唐三恹恹地摆手。
唐三问：“那前辈呢？前辈不同我们一起……？”
展星启后仰，头枕在树上，抬起手臂虚虚掩住眼睛。
“今夜月色这么好……且让我在独享一下。”
唐三看了一会展星启，叫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舞，带着小姑娘回去了。
但是今夜的月色，和月下饮酒诵诗，看起来那般孤独的一个人，却深深刻进了他的心里。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惟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