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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第六十七章,金色(1 / 1)

迦楼罗,金翅鸟,其状或为巨鹰,或鹰首人身,或人型双翼,天龙八部众,现宝象,顶生如意珠,鸣声悲苦,行勇力与光明王者之道。其与那伽蛇族为同父异母之亲,迦楼罗取长生甘露予那伽以释其母之奴役。二族为仇,迦楼罗日食那伽及五百毒蛇,毒气集聚,翻飞金刚轮山,遍体受火焚之苦,终为灰烬,仅余其心,锻为纯青琉璃宝珠。

此典溯源印度经藏。迦楼罗实为粟鹰,那伽蛇族则为眼镜王蛇,具系地方本土生灵。

至于竹叶青蛇,虽然同样生长印度,但是这则神话和它一点关系也没有。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迦楼罗所食的五百毒蛇中的一条而已。

你觉得,迦楼罗会记得它吗?

叶青竹一杯接着一杯地饮酒,完全不去理会身边坐着的刺猬。

迦楼罗,金翅鸟,金色的翅膀,那伽,毒蛇,眼镜王蛇,印度,火焚,粟鹰,眼镜王蛇,龙女成佛,天龙八部……

自小听说的佛经故事,所有的词汇,在她充盈酒精的唇舌间不知被重复了多少次。

但是,竹叶青蛇,与这个故事根本毫无关系。从来都没有过任何关系,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过客,一个可有可无的微末角色而已。

真的?

我才不相信这些骗鬼的神话传说呢。

叶青竹摇摇头,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她或许喝了太多的酒,吞咽了太多的悲伤。这样可不好,她可不是为了独自悲伤才不远万里的回到家乡,她可不是目标近在咫尺,却只会所在角落里吞着苦水的废物。

她还有事要去做。她始终是一条毒蛇,她应该做的,就是去咬,去注射毒液,去伤害所有那些痛恨的人。

现在什么时间了,过去了多久?叶青竹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内心的直觉告诉她,该走了。该前往目的地了,该去找她了。

“刺猬,该走了。”她喊坐在一边的刺猬,但是声音异常的微弱,只是喉咙中的低语,被一片欢笑与乐曲淹没。

刺猬正在和一个上前勾搭的女人聊天,倒是很开心的样子嘛,这废物。

算了,随便你吧,叶青竹想,反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不用你帮忙。反正所有我受的苦,都和你无关。你还是好好玩吧,小刺猬。

于是她站起来,转身,离开。动作静悄悄的,刺猬根本就没有发觉,还在和那个女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调情话。叶青竹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

女人全身都穿着黑衣,相貌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从前见过。但她已经醉得想不起来了。

不管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于是叶青竹走出大门,消失在一片黑夜中。现在将近亥时,她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竹子姐?”刺猬转身,将香烟递到油灯上点着,这时才发现叶青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人呢?”

哇靠,跟着老大出来玩,竟然把人家晾在一边喝闷酒,结果把人气走了。刺猬觉得自己回去时会死的很难看。

“别担心啦,竹子姐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女人吸了一口烟,笑着说,“她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她自己会插的,呵呵。”

好像是什么很邪恶的玩笑。刺猬想,不过听不懂。

“可是……”

“没有可是,绘里奈。”女人说,“叶青竹在她自己的故事以及我的故事中都只是个配角而已,不用管她。你……你才是我要的主角。”

“什么?”

“没什么,你抽烟啊。”她撇开话题,“像我这样,吸一口,吸到肺里,再呼出来。一开始可能会被呛到,不过很快就能学会,很爽的。”

龙女庵只是北京城众多寺庙其中很小的一间。但是,很别致。取名自《法华经》中龙女成佛的典故。寺庙原本是由暹罗僧侣修建,历经多年,逐渐被本土佛教同化,后变更为尼姑庵。虽然很大程度上已经和普通的佛寺没什么区别了,但是依旧保留了一些独特的异域气质。

例如,庙宇修建得富丽堂皇,外墙是一尘不染的白色,屋檐瓦片却是黄澄澄的金色,如同黄金铸造而成的一般,佛堂内部也同样是一片金色,金色的梁柱中披挂着红色的布幔,华贵之中带着庄严。金色的香炉摆放在乌木案台上,烟火徐徐缭绕。佛祖的塑像也是金色宝象,如万道华光,一时生辉。此处念佛的尼姑信众,全身也穿着黄色直缀。

此时已是亥时三刻,大门已经闭锁。佛堂禅室也熄了灯,信众早已入睡。唯有一间客房,灯依旧亮着,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纸,映出一个人影。

卞家小姐还没有入睡,打坐壁间,正对着香炉,还有挂在墙上的观音像。她默念着经文,指尖的念珠转动,一个轮回,接着一个轮回。

她依旧留着那青丝长发,披散在背后,她修长的身形,标致但是略带棱角的脸。她静默着,闭着双眼,双唇微微起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笑,也没有悲伤。

她和寺内尼众一样,身着黄色直缀。那宽大的袖子覆盖在手臂上,如同一双金色的,收拢起来的翅膀。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念诵。

“门开着,请进。”

她说,语气平常,不带一丝情感。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睁开双眼,依旧默默数着念珠。但是当门打开的时候,她闻到浓浓的酒精味,很久没有闻到过了,所以尤为刺鼻。

有些,怀念。

门又重新合上,闩起。酒精味很快便充斥了整个房间。

“卞珈罗,是我。”身后的人说,熟悉的声音,她以为此生都不会再听见了,“我回来了,你还记得我吗?”

她当然不会忘记这个人是谁。

“我以为你死了。传来的消息说,送亲的队伍在太行山间遭遇山贼,无一人生还。”卞珈罗回答,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一点感情也不透露,“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我上山入伙了呗。这几年,混的还挺不错的。”叶青竹回答,“最近要到京城办事。所以就顺便来看看你了。”

“你回家去了没有?”她问,没有转身,“你的母亲过世了。前年秋天染上了风寒,她的超度是庵里承办的,请节哀。”

“死了,那对她倒是种解脱。”叶青竹笑着,还是感觉有些难过,也许是酒的缘故,“她活着就是受罪,在家里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叶老头呢?”

“你爹还健在,并且上个月刚刚续弦。”

“老不死的。”

“你来找我做什么呢?”卞珈罗数着念珠,问她。

“只是想来看看你,看你现在过得怎样。”她踱着脚步,走近了一些,“你怎么出家了?”

“只是暂住而已。我想在这里清净一段时间。”

“那小——她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呢?”叶青竹语有所指地说,“她是不是也死了?”

“叶青竹!”

卞珈罗的声调第一次有了变化,随即又平静下来,“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你们闹矛盾了吧。”叶青竹笑了起来,“我就说,她不会接受你的。毕竟,亲戚关系摆在那里,你们怎么说也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人家可没我们这样不顾廉耻。”

“你来这里就是嘲笑我的吗?”卞珈罗第一次睁开双眼,眼神空洞,同样,没有一丝情感,“那你就继续说吧。不管怎样,她的确不爱我。”

“可我爱你呀!”她的声音提高,“并且,在她出现之前,你也一直爱着我的。”

卞珈罗没有回答。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叶青竹继续说,语速越来越快,激动之处,有些含混不清,“我……我为什么会回来,你知道吗?我就是为你回来的,就是为了再看到你,再见你一面,我才会回到这破破烂烂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让我想起你。我一直都记得你的样子,你高挑的身材,你的脸庞,还有你目空一切的表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吗?这些年,在山里受了很多风雨,可我的相貌依旧没变。”

“我可能有些忘了。”

“那你回头看我呀!”

她依旧没有回头,依旧,默默地开始诵念经文。

“我刚刚,才去了妓院,就是我们第一次欢爱时的妓院。你记得那个晚上吗,卞珈罗?你对我说过,你爱我,你记得吗,卞珈罗?”

“今从世尊闻此法音心怀勇跃得未曾有所以者何我昔从佛闻如是法见诸菩萨授记作佛而我等不豫斯事甚自感伤失——”

“卞珈罗!”

“……”

背后,传来一阵低低的泣咽的声音。

“我从没爱过你,叶青竹。”她的回答不带一丝情感,冰冷,真实,“我当然没有忘记我们的过去。可你所珍视的一切,对我只是寻常的一段往事。很抱歉这样说,但是,我喜欢的,仅仅是你的□□,我在意的仅仅是一晚上的欢愉,仅此而已。”

“那就这样吧!”

卞珈罗突然感受到,身后的酒精气息突然浓郁了起来,包围住她。随即而来的,是一阵温暖,柔软的□□,隔着金色直缀的布料,贴紧自己的后背,温暖,带着压迫。耳边听到的,呼吸与啜泣的混合。

极力地抑制,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若这就是你想要的。”叶青竹在她的耳边低语,“那么如你所愿。”

若我等待说所因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必以大乘而得度脱然我等不解方便随宜所说初闻佛法遇便信受思惟取证世尊我从昔来终日竟夜每自克责而今从佛闻所未闻未曾有法断诸疑悔身意泰然快得安隐今日乃知真

她转身,看着面前的人。久违了的,再见到的面庞。真的未曾变化。洁白的脸颊,鲜艳的胭脂口红,闪烁着泪花的双眸,眼角的泪痣。

悠悠的喘息,是动情最好的见证。

念珠落地,盘旋缠绕成解不开的乱结。

烟火缭绕,一如那时那刻。

手指运动,双臂缠绕,环绕,合拢,慢慢收紧……唇轻轻落下,一点一滴留下灼热的烙印,探索着,品尝着,浓烈的酒精香气充盈口腔。

卞珈罗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往昔如梦,一幕幕再次重现。就让自己重新醉入这短暂的梦乡,就让自己再次迷醉,再次感受这美妙的时刻,再次感受诱惑与危险。为什么不呢,毕竟,这仅仅是一场欢爱。

于是闭上双眼,紧紧拥抱,亲吻,吞噬,吞噬这条蛇口中,身上全部的毒液。

所以她闭上了双眼,没有看见,叶青竹的嘴角微微扬起,没有看见,那双眼中的杀意。

叶青竹享受着这一切,短暂,但是美好的重温。真的会很短暂的,会比自己,比卞珈罗想象的还要短暂。

她的一只手,穿过直缀衣衫,探索着,触碰着,柔软,光滑,带着温度的皮肤。另一只手则伸向腰间,轻轻地,慢慢地从鞘中抽出匕首。

刀刃上,灯火反射一层淡淡的翠绿光泽。

她反握着匕首,伸向前方,伸向卞珈罗的后背。刀尖,距离金黄色的直缀衣衫下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抬头,看着眼前,墙壁上挂着的那张观音像。菩萨一言不发,和蔼又带着威严双眼直视着自己,将室内发生的一切,将两人的欢好尽收眼底。

下地狱去吧,卞珈罗。我们一起下地狱去。

叶青竹这样想着,闭上双眼,更加激烈地吻着再也吻不到的那双唇。

她的眼角,最后的泪水划过那颗泪痣。

“叶青竹,对不起。”

“怎么了?”

“你知道吗,最初……你爹送你成亲。其实,是因为我告诉了他。我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告诉了他,我说是你主动找我的,说我很困扰这些事情。”

“……没关系。”

“我之所以那样说,只是为了……为了甩开你。我现在觉得……觉得很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

“我说了没关系!”

“……”

“没关系的,你怎样对我都行。因为我爱你。”

刺猬漫无目的地走在深夜的大街上,有些担心查宵禁的队伍会来找麻烦。冷风一吹,感觉自己的酒醒了不少。

可是,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是记不起来。嘴里除了酒味之外,还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但说不上来是什么味。

好像有一个很特别的女人来找自己聊天,但她长什么样,真的记不清了。

(能记住我找过你,已经算不错的了,绘里奈)

刺猬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对自己说话,但左右张望,街道上空无一人。

感觉有些惊悚,还是快点找个地方住下来吧。刺猬想,也不知道竹子姐跑到哪去了,酒钱都没付。害自己破费了不少,没想到几壶酒会有那么贵。

还管什么酒钱啊,明天反正会被她骂死的。

“刺猬!”

身后传来一声喊。刺猬转过头,看见叶青竹从身后走来。

“竹子姐,你去哪啦。走时也不叫我一声。”

“我去忙些事情了,与你无关。”叶青竹回答,面颊上还残留着两道泪痕,嘴唇上的口红也擦落了不少。

大晚上的涂口红,真吓人。刺猬想,并且涂得一点美感都没有。

“今晚玩得开心吗,刺猬?”

“挺好的。”和漂亮姐姐一起喝酒,当然开心了。

“老娘待你不错吧,小刺猬。”叶青竹笑了笑,看起来很勉强,“以后干活给我加紧点,别再让我看到你偷懒了。”

“是。”

“走吧,我们找家客栈。明天天亮就出城。”

“竹子姐,你事情做好了?”

“是啊,做好了。”她悠悠地说着,双眼略微失神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原样。

叶青竹手伸进衣兜,摸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那里面装的解药,上次被琴师抢走,倒空了之后,回山寨又补充了一些。

现在,里面还剩下三颗药丸。

她手指松开,瓷瓶滑落地面,应声而碎。三颗药丸滚落在地,叶青竹将它们一颗颗踩烂,揉碎,化为齑粉。

“怎么了?”

“没什么。”叶青竹笑着,看起来很吓人,“断绝后路而已。”

“什么意思啊?”

“你不用管,刺猬。”她继续走了起来,“对了,这次来京城可不是玩的。这几天你要好好整整那群废物,别让他们偷懒。咱们有个练家子要对付。”

“哦,谁啊?”

叶青竹想了一下,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

“琴师,不过你应该知道,别人称呼她为白衣人。”

琴师。

现在,你就是老娘最恨的人了。当然,其他那些人也逃不掉,咱们一个一个来,迟早会把你们这群混蛋全都杀光。

不过,现在我就专等你,琴师。老娘的毒专门为你准备,不过这次你可拿不到解药,后路我已经断绝了。

我在等你,琴师。

“竹子姐,看。这就是龙女庵。”刺猬突然对她说,指着面前一处寺庙。

叶青竹抬头,又重新看到了那白色的外墙,金色的檐瓦,屋檐下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不知不觉中,她走回来了。

“好特别啊,屋顶是金色的。”刺猬欣赏着面前的庙宇,“很少见呢。”

“是啊,咱们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叶青竹头也不回地离开,刺猬跟上。两个人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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