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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2 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谈判员(1 / 1)

唐青鸾跟随军队出兵的那个早上,夏玉雪在村口。

她坐在老树下的那座茶摊边,等待着。最近的太阳有点晒,但是树荫下却十分清凉。这棵老树,经历一个冬天的沉寂,又再度生长新叶,如今已经枝繁叶茂,深绿色的树冠就像一把大伞替自己遮阳。夏天快到了。

今天其实是有课的,现在本该是上课的时间。但是,课程取消了。昨天送来一封书信,说明今早有事相约。她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尤其,看到书信底下的那些姓名,不会是什么好事。

然而现在,她更加关心的,还是自己的课程。

停课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这种变动还是让她感到不安。她还是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单纯的琴艺先生,只是教授琴艺,和孩子们相处,过着简单又快乐的日常生活。

可是,没有什么快乐生活,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关于这点,她已经体会到了。过去的一年来,山贼已经数次搅扰村庄。夏玉雪感到很奇怪,蛇无头不行。失去首领后,沉寂了几个月,他们现在怎么又开始猖獗了?

然而麻烦始终是麻烦。自己,为了守护这一份安宁生活,为了守护这一片村庄,也只能挺身而出,解决麻烦。

几次恰当的武力示威后,麻烦也减轻了不少。山贼的骚扰,也减少了很多。大部分时候,自己只需要在定期交纳保护费时,站在一旁稳场就够了。所以这麻烦,也渐渐不再是麻烦。

然而,最近,又是一些奇怪事情。

比如,买地。对于这点,她是无能为力。总归分身乏术,那些人也从未动用过什么过激手段,到村民家里死缠烂打地谈,砸出远超土地实际价值的一大笔钱,既合乎法律,又不违背道德,双方自由交易,她又怎么好干预。

只是有时候,一些村民也不愿卖地,于是求助她,她也只好说几句警告的话语,终究,无能为力。那些村民,或者是被说服,或者是不堪其扰,还是卖掉了田地,离开了这个小村庄,她也无能为力。

所以,在收到那封书信后,夏玉雪只感到头疼。

也不仅仅是此事,还有更多的烦心事。

她摸了摸左臂,那被划伤的一道口子,已经止过了血,缠上了纱布,摸一摸,感觉痒痒的,似乎是快好了。这速度,会不会有点太快了?自己是不是该警觉一点?

左臂,又是左臂。

“唉。”

她轻轻叹一口气,这受伤的左臂,总是让她回想起过去。自己怎么总是伤在这一处,前后呼应?草蛇灰线?埋伏笔?

也不仅仅是手臂的伤,还有更多的烦心事。

还有更多,让自己烦心的人。

秋茗。

我该不该告诉她呢?夏玉雪想,关于那个人的事情,我应不应该跟她说明呢?

就算说了,她会相信吗?

就算相信了,又如何?难道她就会放下对自己的仇恨吗?

放弃复仇?

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秋茗。我该怎样,才能够弥补我的过错?

不能够被你杀死,因为,不愿你复仇成功。我已见过,仇恨能让人犯下什么样的错误,让人失去生命,失去爱情,失去希望。若你杀死了我,只会在仇恨中陷得更深。失去了复仇的目标,只会迷茫,只会走上更加错误的道路。

我应该做的,是让你放弃,让你从仇恨中走出来,从过往中走出来。

可是,该如何去做?

找不到答案。

“先生,你叹什么气呀?”蔡小小站在一旁,问,“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没有,只是……今天没能去上课,有些失望。”

“也是,这样干坐着等,真无聊。我给你倒碗凉茶。”

她说着,走到茶摊边,小军早就被父母带去田里了,茶摊无人看守,蔡小小就自把自为的提起茶壶,沏上两碗茶,一碗给自己,一碗给先生。

“谢了,小蔡。”夏玉雪接过茶碗,抿上一口,茶的清甜又让她难过了几分,“真抱歉,还让你过来。到时候万一有危险的话,记得躲到我身后。”

“嗯,先生。”蔡小小回答,“只是,那些山贼的信里干吗还要求我在场呢?明明当时李大叔也在,为什么没找他?”

待会你就知道了。夏玉雪心想,但是还是没忍心说出原因。

“都怪那个女的。”她又开始埋怨了,“就是她当时多管闲事,还把那人鼻子割掉了。结果惹了这场事。”

“别这样说,小蔡,曲小姐当时干预是没错的。”夏玉雪看着她,“李大叔被那些人欺负了,她自然是要挺身而出的,换做我,也会做同样的事。”

“可先生你不会把山贼鼻子割掉呀。先生懂分寸的,不像她,乱来一气。”蔡小小对白衣女子一点好感也没有,“并且,她还伤到你了。”

“我没事。”

“哼,都流血了。”蔡小小撇着嘴,“那女的简直莫名其妙,大早上跑到我住的房间,还要我弹琴给她听。还说一些怪里怪气的话。”

“都说什么了?”

“说你是杀手啊,你会杀人。”她说,“让我不要离先生那么近,说我早晚会被先生伤到,会伤心难过什么的。还有一大堆疯言疯语,我看她就是在嫉妒。先生你才不会伤我的,我和你在一起可开心了,怎么可能会难过?”

“……”

“对了,先生。你从前,是不是叫……夏玉雪呀?她是这样称呼你的。”

“……嗯,不过很久没用那个名字了。”

“夏玉雪,很好听啊。”蔡小小轻声念一遍这个名字,脸颊有些发红,“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先生。”

“嗯,不过,还是别叫我这个名字,好吗?”

“好的,先生。哎,有人来了。”

蔡小小眼睛很尖地望见了远处,那一片青草地上,一群人正从县城方向走过来,渐渐走近,她已经能看清他们的容貌了。

她感到有些紧张,吸了吸鼻子。

走在最前面的,还是那个贼眉鼠眼的矮子,竟然还敢过来?后面跟着那个大胡子,脸上缠着绑带,还流着血,原本凸起的那一小块肉,现在变得平平的,感觉十分滑稽。后面还跟了十几个人,穿着破衣烂衫,面容狰狞,一看就知道,这些人也都是山贼。但是那个光头似乎没有一起来。

他们还带了武器!蔡小小注意到,那些人腰间都绑了一把大刀,这情况……看起来很不对劲啊。

但是她的目光很快就从那些山贼身上移开了,被跟在后面的那些人吸引。

五六个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手里捧着匣子,布袋之类的东西,还有人拿了长棍。中间簇拥着一个骑马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算是这群人中穿着最体面的了,显得很格格不入。褐色长衫,棕色冠帽,眼角微微带着皱纹,修剪过的胡须随风飘拂,看起来分外儒雅,尤其是在周围人的衬托下。

就是这个人,吸引住了蔡小小全部的目光。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那一队人已经走近了。

“……爹?”

是的,那个骑马的人就是她那暴发户地主老爸,蔡员外,“爹,你在这干嘛啊?”

“来接你回去。”蔡员外下马,朝她招招手,“过来,小小。”

“……”

蔡小小犹豫着,不肯迈步,看看身边的先生,再看看对面的老爹,最后,摇了摇头,“不要。”

“过来。”

平静,但是带着威严的声音,让她又些动摇。但是,看着先生在自己身边,才不要过去呢,“明天还要上课的呀,干嘛现在让我回去?”

“你这段时间先在家待着。”蔡员外又看向夏玉雪,依旧是那平静的声音,“夏先生,不好意思,我得让小小在家里待一段时间,很快还会再去学堂上课的。这件事,书信中已经说明了。”

“我知道。”夏玉雪的声音也同样平静,“秋——”

……

“小蔡,听你爹的话,先回去吧。”

“哦……好。”先生刚刚想喊自己什么?蔡小小想着,很不情愿地挪着脚步,朝着对面走过去,毕竟,这是先生的意思。

经过那些山贼的时候,她瞪了他们一人一眼。不过没人理她。蔡小小走到自家队伍里,站在蔡员外边上,那些家丁便将他们围起来,挡在她面前,这是保护呢,还是障碍呢?

对面,只剩下先生一个人了……

“蔡员外,您的家事都处理好了?”矮子转身问他,蔡员外点头,矮子又对着夏玉雪说,“那么,夏小姐,我们可以开始吗?”

“……”

夏玉雪没有回答,好像依旧沉浸在刚刚的对话中。刚才,她差点脱口而出的,是谁的名字?

这场景太过熟悉了。

“夏小姐?”矮子又喊她一声,同时,紧张地四处张望,对面,只有夏玉雪一人,坐在茶摊的座位上,坐在浓浓的树荫下,再没有别人。没有那白色的影子。

但是他依旧按着挂着腰上的大刀。

“夏小姐,可以开始了吗?”

“……嗯。”

夏玉雪回答,终于抬头看着面前的这二十多人,“可以开始谈判了。”

“好,首先。说明一下昨天早上的情况。”矮子冲身后招招手,脸上缠着绷带的大胡子走过来,“昨天早上,我和这位兄弟,还有另一位兄弟三人,拜访村西头的李大叔家,商量土地买卖的事情。”

“你们根本就是——”

蔡小小刚想反驳,被蔡员外一把握住手臂,被那威严的眼神警告了一下。她也没有再说话。

“当然,呃,谈生意的过程中我的兄弟可能情绪有些激动,造成了一些误会。”

矮子继续说,伸手一指站在边上的大胡子,“对此,我们也感到很抱歉。但是,就算如此,我想也不至于把这位兄弟毁容,还拿走了原本属于我们的财产,夏小姐,对吧?”

“此事与我无关。”

夏玉雪的回答,依旧是冰冷的语气,“你们来村里,没有告知我。你们去谈生意,我完全不知情,也不在现场,这个人脸上的伤,不是我造成的。你们当时手中的钱,也不是我抢走的。我不需要对此负责。”

“我们知道。只是,那个穿白衣的女子,她现在在哪里?”矮子再次看看四周,的确没有别人,“我们在书信上已经说明,让她一同出席。”

“我不知道,她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回答,“我从昨天起就没有见过她出现。我对她一无所知。”

“夏小姐的左手有些不便吗?”

透过袖口,他看到,夏玉雪的手臂上缠绕了白色的绷带。观察她的动作,左手的举动,似乎有些受阻。受伤了,这是个机会,但是伤得多重,无法确定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受了点小伤。”她抬起手臂,捋起袖子,向大家展示,这份从容是自信,还是伪装?“不碍事的。”

“好吧,夏小姐注意身体。”矮子礼貌地点点头,“那么关于我兄弟的伤,还有钱的事情,就先讲到这里。我们会和那位女子谈的。”

还是别那样做。夏玉雪心想,但是这句话没有说出口。

“那么,我们还是继续谈田地买卖的事情。”

矮子又伸手,看向站在后面,被一众家丁护卫着的蔡员外,“李大叔家的田地,是租自蔡员外的。所以,蔡员外有权利对土地进行买卖,也同样有权利中止租契。当然,需要支付一定的额外费用。”

“昨天,蔡员外已经和我们谈过了。”

他又招招手,身后的两个喽啰,一人拿着几张纸,另一人抱着一个箱子,走到夏玉雪面前,将那些东西放到桌上,“关于田地买卖的事情,我们已经达成一致。这是买卖的契书原件,请夏小姐过目。另一张纸是土地原本的租契,还有一份书信,是给李大叔的,另外,箱子里的是中止租契需付的额外费用,只多不少,也是给李大叔的,劳请夏小姐代为转交。”

“你们怎么能那样做,李大叔已经说过不想卖的了。”

蔡小小终于忍不住喊起来,蔡员外又扯了一下她的胳膊,但这反而让她将矛头对准自己的父亲,“爹,你怎么能答应他们呢,他们是山贼呀!”

“……”

蔡员外只有沉默,那双威严的眼睛,最终还是抵不住蔡小小的质问和凝视,偏转开来。他相当清楚,昨天的谈判有多恶劣。那些山贼,用礼貌的语气,提出无礼的要求,用和言和气的话语,进行最下作的恐吓。最终,自己也只能妥协。

他们会袭击村子。全山寨的五百多人都会出动。夏先生不可能时时守护,不可能面面俱到,总会有人受伤,总会有人死亡的。

对了,蔡员外,令千金好像也住在那个村子里。

于是自己也只有妥协。蔡员外心中不平,也为此羞愧。但是,面对女儿,他不可能告诉她这些事情的。所以,只有沉默。

“哼。”

蔡小小无力地哼一声。转而看着对面的夏玉雪。

她的目光,和夏玉雪的目光对上,两人,隔着家丁和山贼,用无声的目光彼此交流。

先生,你会答应吗?你也会向这些人妥协吗?

我也无能为力。

夏玉雪平静但是略带无奈的目光,已经说明了答案。她检查了两份契书,检查了告知,检查了箱子里的银子。没有任何问题,任何漏洞,完全合乎……法律。甚至,由县里衙门做出了公证,那个红红的印章就盖在上面。他们甚至取得了本地官府的支持。

我还能做什么?

我也只是,一个教师而已。说实话,他们如果不是忌惮自己的武功,这场谈判,完全可以撇开自己。自己,在这场谈判中,仅仅是作为一个见证人的存在。

见证一次合法的交易。

“我检查过了,这里面,没有任何问题。”夏玉雪最终,也只能这样说,“我会,告知李大叔的。但是,租契上也写得很明确。主家提前中止租地,佃户最迟可以等到该年秋收结束之后,冬至时再交回田地。你们清楚这一点吗?”

“我们知道。”矮子点点头,“我们可以等。此外,李大叔现在在村里住的房子,所有权依旧是蔡员外的,我们没有动过。我们买下的,仅仅是山间的田地而已。这点已经写在契书中了。”

“我看到了……就这样。我没有更多问题了。”

最后的一点争取,微不足道,谈判结束。

“还有些小心意,请笑纳。”

矮子又冲身后摆摆手,另一个喽啰端着一个小盒子走上来,“一点小钱,辛苦夏小姐从中斡旋。并且,今年剩下八个月的费用,贵村不必再缴纳了。”

“给我的钱就不必了。”夏玉雪伸手,止住那个喽啰的动作,“谢谢你们减免今年的费用。”

是啊,谢谢你们暂时不抢钱。

“好吧。夏小姐不愿收,我们也不勉强客气。”矮子招手让那个喽啰回来,“那么,很高兴我们能够达成共识,消除误会。期待将来更多的合作。”

“嗯。”

她的双手暗暗握紧,一股怒火,从心而发。但是,一定要忍住。看着对面,站在山贼身后的蔡小小一家,想着自己身后的村庄。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忍下来。毕竟,就算自己发怒,失控,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无力的感觉,这被束缚的感觉,太熟悉了。自己始终都要这样被束缚住吗?即便过上了想要的生活,也时时被控制,被约束?

现实,真是令人无奈。

“我们走吧。”矮子转身,招呼手下人离开,“蔡员外也请回,大家还有事,就不送了。”

终于,可以走了。

“先生……”蔡小小被父亲拉扯着,但是依旧回身看着她,“我……”

“小蔡,你先回去。”夏玉雪说道,“没关系,过两天,再来上课。”

“可……”

“走了,小小。”蔡员外扯着她的手臂,头也不回一下,他实在是不想再待在这里,处在山贼和夏玉雪之间。只想尽快离开,尽快远离内心的不快,以及被迫妥协的屈辱。

“夏小姐,告辞。”矮子最后还打了个招呼。

“不送。”

她握紧的拳头,终于还是松开了。夏玉雪用冰凉如霜的眼神,看着那一队山贼离开。浓浓的杀意,透过那双眼睛传递出去。然而,矮子早已回身,背对着自己。这满腔怒火,最终也只是无用发泄。

最终,她也只能就这样望着他们离去,所有的不平,所有的恼怒,都只能留在心里。

因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谈判员。

谈判结束,她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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